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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期：2010-08-27 來源：廣州日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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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巢二十載兒孫隔萬里
孩子事業(yè)有成，在外人看來是很有面子的事情，但是，這種面子卻是以長久分離換來的。劉伯的兩個兒子從十八九歲開始就離家在外求學(xué)，之后定居外國，轉(zhuǎn)眼就是20年。
喧囂的環(huán)市西路，80歲的劉伯和老伴拄著拐杖慢慢走過，他們緩緩上樓，走進自己家中：一個更安靜、更緩慢的世界——這里沒有活蹦亂跳的孫子孫女，他們都在遙遠的美國和澳大利亞?！ ?BR> 子女已出國20年，劉伯和老伴也在這小小空巢中生活了20年，劉伯總笑著說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，但有話，沒多少人可說，病了，難以及時得到照料，東西壞了，沒人修理……空巢20年，誰愿意去習(xí)慣，誰又真的能習(xí)慣？
兒子事業(yè)有成，卻是長久分離換來的
孩子出國20年，劉伯也退休了約20年，孩子與工作，充實生活最重要的兩樣?xùn)|西幾乎同時離開了他?！ ?BR> 炎熱的夏天走進劉伯家里，第一感覺是舒適，屋子收拾得很整潔，家具有些年頭了，但被擦得干干凈凈，而屋內(nèi)還是會讓人感到空曠和空寂?！ ?BR> 劉伯已經(jīng)須發(fā)斑白，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線，顯得慈祥可親，說起話來，滔滔不絕?！ ?BR> 劉伯是湖北人，幾十年前工作調(diào)動來到廣州，他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，但都已經(jīng)去世，在廣州也沒有什么親戚，現(xiàn)在最親的人，除了老伴就是兩個遠在國外的兒子。
兒子們是劉伯的驕傲，其中大兒子在澳大利亞從事IT行業(yè)，已經(jīng)買了一棟別墅，小兒子在美國一家大學(xué)做生化教授，“已經(jīng)培養(yǎng)了幾個博士了”?！ ?BR> 孩子事業(yè)有成，在外人看來是很有面子的事情，但是這種面子卻是以長久分離換來的，兒子們從十八九歲開始，就已離開家長在外求學(xué)，大學(xué)、研究生、博士、博士后、定居國外，時光荏苒，轉(zhuǎn)眼就是20年?！ ?BR> 孩子出國20年，劉伯也退休了約20年，孩子與工作，充實生活最重要的兩樣?xùn)|西幾乎同時離開了他?！ ?BR> 出門一把鎖，想逛街卻沒什么地方可逛
劉伯的家周圍沒有公園，沒有大商場，甚至連樹陰都難得一見。劉伯感到無奈：“即使是社區(qū)里，能讓老人活動的空間也太小?！薄 ?BR> 兒子不在身邊，也不用幫忙帶孫子，劉伯每天的時間很充裕，每天清早，劉伯與老伴就鎖上門，到外面走一走，去市場買買菜，偶爾也喝喝茶，還有很多時間，怎么打發(fā)呢？就去逛逛街?！ ?BR> 但其實，家周圍沒有什么“街”可以逛，沒有公園，沒有大商場，甚至連樹陰都難得一見。出門就是車水馬龍的環(huán)市路，上面還是內(nèi)環(huán)路的高架橋，呼嘯而過的汽車讓年輕人都覺得喘不過氣來。
老伴沒心情“掃”這樣的街，劉伯總是一個人去逛。他會東看看西看看，哪座大樓裝修了，哪個廣告牌翻新了，小攤小販在賣些什么……劉伯說，自己之所以喜歡觀察這些事情，是因為可以知道自己生活的這個社會每天發(fā)生什么變化，可以觸摸到社會的脈搏?！ ?BR> 回家關(guān)上門，想在網(wǎng)上“說話”卻不會打字
對于社會話題，劉伯其實很有參與的激情，無奈卻不會打字，而對于與網(wǎng)友聊天，他卻沒想過，他認為私人交流太多，是非就來了?！ ?BR> 逛街半個小時，累了，回家了，劉伯打開電視，接下來的一天，他都將在家中度過。中央臺的新聞是雷打不動要看的。而對于連續(xù)劇，劉伯則連連搖頭，“年紀大了，看那些都是瞎編的。”
除了看電視，劉伯每天會上網(wǎng)一小時，主要也是為了“網(wǎng)羅新聞”，他還會看看網(wǎng)友的評論。但是，他不上論壇和QQ，“因為我不會打字?！彼f如果自己會打字，還真想和一些網(wǎng)友交流交流。
對于社會話題，劉伯其實很有參與激情，有一次電臺里放專題節(jié)目，談到社區(qū)養(yǎng)老，他就打通了熱線電話表了態(tài)：“好，我支持社區(qū)養(yǎng)老。”但是，劉伯沒想過和網(wǎng)友聊天，他認為私人交流太多，“是非就來了”?！ ?BR> 新朋友不多，老朋友聯(lián)系也少，一年難見上一面
“大家年紀大了，走路搭車都不方便了，怎么聚在一起？”而以前很多老鄰居也都將房子賣掉了，新鄰居到現(xiàn)在仍是陌生人。
劉伯退休以前是國企的干部，工作非常繁忙，還經(jīng)常要出國，退休后，生活突然從忙碌走向清閑，對劉伯來說，“不能說一點失落都沒有，但是那個年代，到什么階段就應(yīng)該做什么事。”
劉伯和老伴每個月總共有4000多元的退休金收入，他說自己的生活基本沒問題?！皼]有特殊情況，不會伸手向兒子們要錢?！彼膊辉刚埍Ｄ?，“畢竟不是一家人，要花很大力氣互相適應(yīng)遷就?！薄 ?BR> 不像有的老人，清晨起床會去公園跳跳舞，打打太極拳，或者上上老年大學(xué)、畫畫寫字，劉伯對這些都不感興趣，而且，他覺得“鄰里聊天多了，是非也多。樹下打麻將的地方，人一多嘴就雜?！薄 ?BR> 其實，劉伯一直很希望社區(qū)里有個老人活動的空間，“有個窗明幾凈的地方，稍微寬敞一點，能有空調(diào)更好，大家下下棋，天南地北都可以聊一聊？”他其實是希望能有一群意氣相投的人，能有一個安靜的環(huán)境，而不是一群人“一窩蜂”，打麻將耗時間，要么就是相互比較?！ ?BR> 劉伯很懷念先前一棟樓全是單位同事的情景，“大家經(jīng)常串串門”，但時過境遷，很多同事都將房子賣掉了，隔壁鄰居都成了陌生人?！ ?BR> 劉伯還有一些老同事老朋友，住得也都并不遠，但劉伯和他們聯(lián)系并不算多，“一年到頭也難得見上一面。大家年紀大了，走路搭車都不方便了，怎么聚在一起？喝個早茶都很難協(xié)調(diào)安排，平時能打個電話就不錯了?！薄 ?BR> 高血壓突發(fā)，老伴卻在外地，那一刻，以為自己完了
劉伯很擔心，萬一突然有重病，該怎么去到醫(yī)院，無論是他還是老伴，都沒力氣將對方背下樓?！皟鹤釉趪?，遠水解不了近渴?！薄 ?BR> 春去秋來，劉伯年紀漸漸大了，房子沒有電梯，他每次出門買東西都不會太多。
“平時在家，最怕的就是生病。”劉伯有慢性心臟病、高血壓，他很擔心萬一突然有重病，該怎么去到醫(yī)院，無論是他還是老伴，都沒有力氣將對方背下樓去。“兒子在國外，遠水解不了近渴?！薄 ?BR> 有一次，老伴回湖北了，劉伯的高血壓突然發(fā)作，“三分鐘之內(nèi)，天旋地轉(zhuǎn)，完全動不了，只能用手死死抓住床沿?！焙诎抵?，劉伯只有一個念頭：“這下完了！”一個小時后，病情漸漸緩和，他才東抓西抓地摸到床頭的電話，給老伴打了一個電話，此時已是晚上10時，沒有辦法買到飛機票，老伴只能在那邊，抓著話筒干著急?！ ?BR> 老伴要兩天后才能趕回來，第二天，劉伯只能拖著沉沉的腦袋，一個人亦步亦趨地走到醫(yī)院打吊針。晚上睡覺時，也不敢快速躺下去，也不敢突然坐起來，生怕頭暈又發(fā)作?！ ?BR> 除了生病，生活中還有許多需要人幫助的地方，但劉伯又是個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人，直到現(xiàn)在，家里的吊燈壞了，他還是自己顫抖著地爬上梯子去修理，實在解決不了的問題，例如拆卸空調(diào)修理，迫不得已才會通知別人上門服務(wù)?！靶^(qū)沒有真正意義的物管公司，外面的人我們真的又信不過，兩個老人在家里，別人把我們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，怎么辦？”劉伯希望社區(qū)里能成立一個維修組織，招收一些下崗人員，“既解決了他們的就業(yè)問題，也幫助了我們這些老人?！薄 ?BR> 牽掛著兒子，手機捆綁固話，生怕漏掉任何來電
兒孫一般周末早上8時到11時來電話，劉伯這天一般不出門，坐在電話機旁隆重地等著，即使出門買東西，也不超過5分鐘。
雖然相隔萬里，但兒子終究是兒子，不能在兒子身邊問寒問暖，但劉伯與老伴還是以另一種方式時刻“照看”著他們?！ ?BR> 劉伯非常關(guān)心國際新聞，總是關(guān)注著美國和澳大利亞的重大事件，一旦報道那里有自然災(zāi)害等，心里會著急，他就會打電話給兒子們，問問他們有沒有受到影響?！ ?BR> 兒子每個星期會給劉伯一次電話，但并不一定準時，對這一點，劉伯嘴里顯得很不在乎。但其實，劉伯的電話和手機是捆綁在一起的，他天天帶著手機，雖然一年下來根本接不了幾個電話，他是怕漏掉了兒孫的電話。兒孫一般是周末早上8時到11時之間來電話，劉伯這天一般不出門，坐在電話機旁，隆重地等著，即使實在要出門買東西，“也絕對不會超過5分鐘路程。”
舍不得孫子，走的時候，覺得“真像心肝被扯下了一塊”
“念著他掛著他，這么小的孩子過去習(xí)慣嗎？”劉伯心里難受，但沒有和兒子說，他害怕增加兒子的心理負擔?！ ?BR> 疼兒子，但更疼的是孫子！劉伯有四個孫輩，一個大孫子，兩個小孫子，還有一個小孫女。教會他上網(wǎng)的，正是大孫子。大孫子是劉伯和老伴一手帶大的，一直到3歲多，才飛赴澳大利亞與父母會合，如今已是20多歲的大小伙子，開始工作了。
回想當年孫子的離開，劉伯覺得“真像心肝被扯了一塊下來”，“念著他掛著他，這么小的孩子過去習(xí)慣嗎？”劉伯心里難受，但沒有和兒子說，他害怕增加兒子的心理負擔，后來，孝順的兒子體諒老父親的孤單，決定把孫子交給空姐照顧，又把小孫子“運”了回來?！ ?BR> “運”回來的那天，劉伯和老伴早早趕到機場，接到了孫子，親也親不夠，抱也抱不夠，“真不想把他再放回去了?！崩蟽煽谟彩怯趾蛯O子“廝磨”了一年，一直到孫子5歲，才重新“放”他去澳大利亞?！吧岵坏?，還是舍不得?！眲⒉f，“但我真的怕把他寵壞了，含在口里都怕化了，還是跟著父母成長好些?！薄 ?BR> 去兒子那里，生活不習(xí)慣，孫輩大多不會說中文
國外上哪都得開車，80歲的老人哪會開車啊？住在別墅里如同坐牢！孩子的生活習(xí)慣已經(jīng)西化，和老人總有些磕磕碰碰?！ ?BR> 沒有孩子在身邊的日子孤單又漫長，劉伯嘴里總說并不在乎，但是談到兒子，他的聲調(diào)還是明顯降低了下來，“是可以跟孩子住在一起，但生活習(xí)慣不一樣，兒女在身邊，有矛盾，兒女不在身邊，也有矛盾。”
劉伯與老伴去美國和澳大利亞都住過一段時間，但很快就回來了。“國外的環(huán)境是好，但上個商場也要開著車去，一個快80歲的老人哪會開車？住在別墅里如同坐牢！”而且孩子的生活習(xí)慣已經(jīng)西化，和老人總有些磕磕碰碰?！氨热缥蚁矚g喝茶，但他們可能會覺得泡茶太麻煩，種種小事。時間久了，大家都不舒服，還有可能因此鬧矛盾、得病?！彼膫€孫輩，除了大孫子以外，其他幾個基本只是能聽懂中文，不會說不會寫，平時甚少與劉伯溝通。所以，雖然到國外可以享受更好的生活條件，還有子女相伴，但生活習(xí)慣的差異還是讓劉伯與老伴主動選擇了空巢?！ ?BR> 兒孫回來了，又沒有多少時間真正相處
大家回來的第一天，才真正意義地好好聚了一聚，還照了一張全家福。“這是第一次照全家福?！眲⒉脑捯衾锞褂辛艘唤z甜蜜?！ ?BR> 20多年間，兩個兒子還從來沒試過春節(jié)回家過年，劉伯和老伴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兩個人的春節(jié)。但春節(jié)不會讓他們的生活有任何不同，不看春晚，不逛花街，“連做好吃的都不會，多做幾個菜也吃不完?！弊疃嗑褪呛屠吓笥褌兇虼螂娫?。只是到了晚上，外面的煙花把屋內(nèi)照得亮亮的，兩位老人難免會想想，遠方的兒孫，現(xiàn)在在干嗎？
今年有一次，兩個兒子終于帶著全家回來了，在家里待了十幾天，“20年當中也只有這一次?！眲⒉吲d壞了，提前將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，迎接著他們回來。
但是，十幾天的時間也很短，兩個兒子都是大忙人，回來還要訪師會友，小兒子在回國的幾天，還要走訪幾個城市講學(xué)，劉伯沒有多少時間和兒子們正經(jīng)聊聊天。他最記得大家回來的第一天，才真正意義地好好聚了一聚，四個孫輩都是上半年生日，在這一天同時重新過了一次生日，切了一塊大大的蛋糕，還照了一張全家福?！斑@是第一次照全家福。以前從來沒有過的。”劉伯的話音里竟然有了一絲孩童的憧憬和甜蜜。
